Coco

脑洞产物聚集地。

晚吟

晚吟

  金凌看见江澄的那副模样的时候,一半欢喜一半忧。
  欢喜的是,他从未见过江澄眼睛通红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样子。忧的自然是,他看着江澄伤心,自己也难过。他见过江澄很多样子,严厉的,生气的,无奈的,口是心非的。可他从来没见过江澄委屈的样子。江澄在他面前,永远是江家宗主,他的舅舅。他的后台,永远护着他的长辈。可是金凌不太喜欢这样。他希望他的舅舅能更有人情味儿一点。这当然不是说江澄不好,相反,金凌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比舅舅还好的人。
  他知道。江澄这人别扭得很,明明是世间最好的柔情与关心,非要藏在层层掩盖的甲胄里和锐利恶毒的刀尖上。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,那藏在深处的东西,才是最诱人的。
  金凌还想知道的是,以前的事儿。他知道一把炎阳烈火烧彻了莲花坞,也知道江澄年少时凭一己之力重建江家,也知道他乱葬岗围剿夷陵老祖功名显赫。但是他真正想知道的,是他亲眼看着江家被毁的心恸,是他为重建江家忙前忙后时杏眼下的淡墨色,是他亲手令他的儿时玩伴灰飞烟灭时,该是怎样的心情?
  不,应该不能只是说儿时玩伴。
  魏无羡,是江澄的执念。怎么也不想放弃的“麻烦”放弃了自己。但自己却怎么也弃不了这个“麻烦”。
  金凌看得出,江澄对天边纸鸢的无意关注。金凌想,小时候应该都是江澄帮魏无羡赶狗吧?为什么自己不早点出生呢?
  不然就可以看到更开心的舅舅了。
  “臭小子,想什么呢?”江澄依旧没好气地说。
  “没什么。”金凌别开头,刚好看到云梦的小荷才露尖尖角。然后他转头,说,“我在想舅舅以前的事。”
  江澄很明显愣了一下,然后表情又变得阴冷起来。“以前的事儿?那些说书的不是早就说遍了吗?”
  江澄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。纵然他面不改色,但他沉默了。
  金凌想,为什么,为什么他可以如此堂而皇之地承受孤独,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。
  江家覆灭,独兴江家。莲花初开,独赏莲花。风霜交盖,独饮风霜。
  扭曲的仇恨和对往事的怀念熬成了一斤穿肠烂肚的砒霜。把江澄熬成了一个阴冷孤傲的人。他的前半生活在渴望中,后半生活在复仇中。而当事人魏无羡,依旧是千金散尽还复来,一坛天子笑,姑苏蓝二天涯相随。只有江澄一个人守着云梦。每一株莲花,都保持着跟十三年前一样的纯正品种。
  金凌看着眼前这个一脸不耐烦的人,突然为他感到打抱不平。世人皆说,江澄为魏无羡陪衬。世人皆说,忘羡二人十三载情义不负。
  “你放下吧,舅舅。”金凌说。
  “……你懂什么。”江澄依旧沉默了很久。但是表情却有些缓和。他永远放不下。有些东西,本来就不可能放下,也拿不起来,但是可以放在那里,就放在某个地方。所幸江宗主面前还有一个任性的大小姐。也不算什么坏事。
  江澄看着金凌严肃的表情。叹了口气,然后浅浅地笑了一下,揉了揉金凌的头,说,“臭小子。”现在江澄真的只剩金凌了,虽然他知道,等金凌长大了,就会是金家的家主。不过至少现在,江澄还有金凌。
  金凌看着那抹浅浅的笑,突然想唤唤他,内心五味陈杂,想说的太多,汇聚到一起,金凌开口——“晚吟。”
  几乎是同时,江澄的表情就变了,然后金凌也反应过来。
  过了很久,江澄开口,“没大没小的,连辈分都搞不清了吗?好好叫舅舅,不然我打断你的腿。”
  然后就很正常的,一如既往,江澄作为他的舅舅,护着他,守着他。
  就像当年,他的亲人一一死去,将无父无母的金凌接到自己身边时,金凌问,我的爹娘呢?那时候,江澄就知道。这个孩子,这个人。不是他寻觅到的,就不是他的,而是通过延续得到的,就不是他的。
  莲花坞里,适合泛独舟。
  江澄的舟,渺小又破旧,容不下第二个人了。

  可怜松下路,月黑不堪行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《晚吟二首》白玉蟾

暗搓搓诈尸。
 

评论(12)

热度(186)

  1.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